我家那棵香椿树
老家的院子里,有一棵香椿树。香椿树作为北方的一种常见的树木,在北方的农村并不是稀罕的树种,许多人家的房前屋后都有它伟岸的身影,特别是在明媚柔和的春天里,无论是菜市场,还是大街上,处处都有沿街叫卖的香椿芽,成为北方乡村的一道靓丽的风景。我老家的院子里,也有一棵香椿树,我老家院子里的这棵香椿树,如果用高耸入云来形容未免有些夸张,如果用枝叶如盘如盖却也恰如其分。它的树冠枝繁叶密,它的枝叶层层叠叠,几十年来默默地为我家的小院遮挡着风雨,抗击着雪霜,覆掩着树下的叶影,留下了遍地的清爽,给我们家带来了几刻的休憩,带来了几度的安适。说起我家这棵香椿树,在栽种时还多少有些传奇,因为母亲曾经说过,这棵香椿树是在无意中得到的,是在“死马当做活马医”的心态下栽上的,也是在不经意间长大的。那是在天灾人祸的那年春天,父亲忍受着饥饿在野地里挖到了一筐野菜,他携着一筐野菜盘算着全家可以吃几顿的回家路上,捡到了别人丢弃的快要枯死的香椿树苗,他把这棵快要枯死的香椿树苗带回家,要把它栽到院子里,他告诉母亲这毕竟它也是生命。不曾想,这棵几乎快要枯死的小树苗,在父亲的无意中成活了。第二年的春天,它的嫩叶换回了二斤咸盐。也许是人有情树亦有情,这棵几乎快在枯死的香椿树苗,在父亲的精心照料下长得奇快,没几年的工夫这棵小树苗便长得有碗口那么粗,也正是这棵没几年工夫就长得碗口粗的香椿树苗,给了我儿时的呵护,给了我儿时的照护。当这棵小树苗长成碗口粗的那年,我来到了世上,因为农忙没法照看我,父亲就自己动手编制了一个藤筐,再系上一根长绳,在茂盛的香椿树上制成了一个简易的吊篮,把我放在吊篮里,香椿树就像保姆一样,精心地呵护着我,直到我学会了走路。在我童年的记忆里,每年的春天,当香椿树长出两寸来长的嫩枝时,父亲便把它采摘下来,拿到集市上去换零花钱儿。在那个物质生活极度贫乏的年代里,并不能把所有的香椿芽都可以换回零花钱儿,父亲把那些没有卖出的香椿芽再带回家交给母亲,母亲从鸡窝里掏出一枚热乎乎的鸡蛋,掺上面粉与切碎了的香椿芽炒在一起,那香味隔着一条街便能闻得到,引得我不由地撇下玩得正欢的伙伴,三步并作两步往家里跑。当我家院子里的香椿树由胳膊般粗变成大腿般粗的时候,每年都为香椿树修理枝叶的父亲,今年却没有给香椿树剪枝修叶,因为父亲病倒了,得的还是不治之症。也许是回光返照吧,在父亲去逝的前一天,他把我叫到跟前,让我扶着他再去看看那棵茂盛的香椿树,我答应了。父亲走到树下,树还是那么繁茂,只有行将就木的父亲已是面*羸瘦。他站在树下用他那深邃的眼神凝望着它,用他那长满老茧的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它。一枚树叶飘落在了父亲的手中,父亲的眼里已噙满了眼花,他转过头默默地回屋了,手中还留着那片紫红油亮的香椿芽……在父亲去逝后的第二年,我家院子里的香椿树似乎也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,先是没有了绿色,后是裸露了枯*,在虬根重重的盘结之下,走向生命的终结。从此,我家的小院子变得空荡荡,空荡荡的没有可以乘凉的地方,但在缕缕炊烟冉冉升起的时候,我似乎都能闻到香椿芽的淡淡清香。我家的那棵香椿树,我与它有着不解的情节,对它有着别样的情怀。